薇姑娘的朋友

时薇和姬文叶

        十七岁的时候,我是一个标准的美女。虽然又是十七年过去了,岁月总要在脸上留下一些痕迹。如果你会自然舍去,就会发现,在人生的第一个十七年,我总会让异性神魂颠倒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年我刚进入高三,繁重的学业让人呼吸急促,随之而来的是各种急躁。待人接物之中总会流露一些负面情绪。入秋以来,暴雨连下几场,整个城市都是湿漉漉的景象,那天晚自习刚过,我和小米收拾完书桌,随着嘈杂的人流下楼,就在二楼拐角,遇到了他。

        我那时穿白色衬衫和绿底碎花裙,裹挟在人流中其实并不显眼。晚上九点刚过,我就有些昏昏欲睡,人也恍恍惚惚地不明所以。以致小米抖搂我衣袖的时候,我还一无所知。

        直到抬眼看去,才陡然间清醒。一阵淡淡的烟味传来,这个味道之于他,已经很熟悉了。还是一双凝重的眼神,黑色衬衫,白色裤子,一副郁郁寡欢的模样。已经两年了,他还是那个样子。

        第一次见到他是在哪里,我需要在记忆中寻找一番。只是记得那时他还是个阳光少年,说话大声,笑声爽朗,只是和我并无交集。直到他在我人生中正式出现,就已经是一副心事重重的模样,并且伴随着烟味。我总是开导着自己,与我无关。

        之前也仅仅是信件往来。那个年代手机还很匮乏,书信往往寄托了一代少年的梦幻。从书信和朋友的描述中,我渐渐勾勒起一个虚实相交的形象。

        是的,他喜欢我。这点我到现在都确信无疑。在这个小小的城市中,在这仅有的几所高中里,他不停地被开除,不停地转校,以致我有时候都搞不清楚,他现在寄身何处,是一高,二高,还是某个私立高中,我不得而知。我偶尔会回信。只是说一些空话套话,要珍惜时间,要好好学习,现在是不会有结果的,我要考的是北大,希望你不负韶华之类的废话。他的来信我总要看三四遍,并不是我有多重视,他的用词和隐喻我一遍看不懂。

        这是一个才华横溢的男生。可能是才华太过,又处理不好,就要影响到现世生活。十七八岁的才华横溢,如果没有良好的引导,是致命的。他就是。在自设的一处又一处牢笼中,困兽犹斗,耗费着青春和前途。

        他的字很烂。写的诗却很美。有幸我始终是他的第一个读者。选的信纸倒是很考究。红的绿的紫的蓝的,每种颜色都跟主题相得益彰,倒是可以忽略掉歪七扭八的字体。大部分是托他的朋友或者我的朋友传送。他的那些兄弟们很是乐意,因为可以和我开些玩笑;我的那些姐妹们更是乐意,因为可以跟这个瘦削俊俏的才子近距离接触。就这么着,我们相识了两年之久。

      总体来说我对他是反感的。我的人生尚未开始,尚需雕琢,不会也不想因为半路的干扰而停滞。我不喜欢所在的城市。其实我也并不是一定要去北大,仅仅是一个方便言说的目标而已。只要不是这里,哪里都行。

        以致在他诸多的交往渴望中,我一次次泼着冷水。他的学习成绩早些年远胜于我,这是我们这一届的学生有目共睹的,至于为何后来直线下滑,甚至沦落到不断被开除的境地,我不得而知。有说是因为得了一场病,有说是认识了一些不三不四的人,有说是因为我,我不想知道。与我无关。

      如果你是一个关系的主导,渐渐地你会有立于道德至高点的错觉。对他的反感并不来自于他本身,而是身边人的指指点点。尤其是我的女同学。她们在隐晦的语言之中谴责着我,好像是我毁了这么一个青年才俊。我在这种言论的围绕中,渐渐地对他失去了耐心。

      暑假初,我对打电话到我家的他大发雷霆。我不想见你,不想见你!随后,电话里是长久的沉默。我听见客厅时钟的滴答滴答,突然有些自责,待到要开口,电话传来了嘟嘟的盲音。

      随后的两个月都没再见过他。期间听小米说过,她在体育场遇到过他一次,两帮人摩拳擦掌地准备打架,之后就再没他的消息传来。进入高三,我的时间也愈发紧凑了,渐渐地也忘了一些杂七杂八的事情。

        天气倒是越来越凉了。如果不是小米抖搂我一下,我还在放学的队伍中随波逐流。等我抬眼看到他,愣了一下,比原来更加瘦削了。头发遮住了眼睛,逆着人流站在二楼拐角,对迎面而下的一片片目光不屑一顾。我随着小米慢慢走到了他身边,他突然伸出左手,搭在我的右肩。我下意识的抖了一下,把他的左手闪开。

      “我跟你说句话”。

      “不必了吧”。我很生气。

      他愣了一下,从兜里掏出一张叠好的信纸。

      “这个给你”。

        我犹犹豫豫地伸出手,他待我接住之后,转身淹没在涌动的人流,一会儿就消失不见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和小米立在原处,好久才缓过神来。

      小米拉着我走到校园一处路灯之下,打开信纸,在昏黄之中,有一行歪七扭八的字。我的泪终于失去控制,一滴滴地打在了信纸上:

      我要去当兵了。

评论

热度(13)

  1. 共1人收藏了此文字
只展示最近三个月数据