薇姑娘的朋友

时薇和姬文叶

        之后许久,他都杳无音信。些许课间,我时常倚在角落想起他。凭窗望下去,活动在操场的男男女女雀跃欢腾,可能是将要入冬,我时常感到瑟瑟发抖。学业越来越重,倒计时每天都在变换,我对北大却好像没有那么执着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我想询问身边的朋友,又不好意思直抒胸臆。偶尔听她们谈论起他。小米告诉我:

        “上次之后就没见过他,很奇怪,原来隔些时间就要让我送信的。我认识的几个人也没见过他。好像消失了一样。这会儿离入伍还有一个月呢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最后总要补充一句:“可惜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不知是可惜这个人,还是其他。

        每当此时,我都无比失落,内心百感交集。忽生愧疚,甚至心生怜悯。只是面对望着我、等我接话的小米,我一如从前。

        “还不是自甘堕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每每说完,我的心就像针扎一般难过。

        小雪节气过后,天终日阴阴沉沉。每天早上天还未亮,我照例到小米家楼下等她,随后和她一起,坐上冷冰冰的公交车去学校。一直呆到晚上九点,我和小米再坐上公交车回家。天天如此。

        之前,他有时会躲在公交车的角落,或是跟我上学,或是跟我放学。小米可能不知道,我也从未跟她说起过。他或许也认为我不知道。有时戴着鸭舌帽,有时戴上卫衣的帽子,有时把衣领拉起来。就在他这些笨拙的伪装中,我有些战战兢兢。过了些日子,也没有什么异常。他倒从不跟我们一起下车,慢慢我也就习以为常了。

        有时候,我兴致来临,想要捉弄一下他。上车之后,撇眼发现他倚靠在最后的角落,我就拉着小米径直朝后排走去。看他赶忙用手遮起嘴巴,虚咳几声,局促不安地侧身车窗,我就又好气又好笑。等我把小米推到他身旁座位,他就起身捂着嘴逃下车去,总是留下一片淡淡的烟味。

        每天早晨,和小米坐上公车之后,我都要四下张望。看到空荡荡的后排,我心里也空落落的。公交车从漆黑中颠簸到黎明,在每一个站口停留。车门打开,一股凉气率先涌入,一两个高三的学生登车。站站如此。再也没有见过他的身影。

        偶有闲暇的周末,我就在城市漫无目的地游荡。这个季节,太阳好像根本就不存在。一片灰蒙蒙的天空,笼罩着人间的寒气。我围上围巾,戴上手套,穿好过膝的风衣,沉浸在城市之中。走到体育场,看到一群围在一起抽烟的少年,我就为之一颤。走到之前他递给我信的角角落落,空空荡荡,什么也没有了。我会想,假如当初没有那么决绝,他会是什么样子。会迷途知返吗,会重回正常人的道路吗。或许我可以再开导他一些,或许他正处在人生的寒冬,或许仅仅需要一个恰如其分的慰藉,或许我真的伤了他的心呢,以致一蹶不振,就此沉沦。可是,怎么连人都不见了呢。你说你喜欢《麦田里的守望者》,你要守望我,可是怎么就突然不见了呢,你不要你的守望了吗。

        下雪了。

        今年的第一场大雪过后,我生了场病。连续几天高烧不退。好不容易扛了过来,人像虚脱一般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和小米重复着之前的日常,上学,放学,看着教室的倒计时不停变换。心里好像多了些什么,又好像少了些什么,我说不清楚。

        那天放学,小米对我说:

        “明天你能不能陪我去趟火车站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怎么了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我哥哥明天出发,去新疆。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去新疆干什么?”

        “入伍啊,明天最后一批了。我想去送送他。”

        说完就眼泪汪汪起来。

        我心头一震,像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,喘不过气来。

        “……好。”

        第二天,我和小米一早就赶往火车站。到了之后,一群新兵打扮的少年已经开始列队,送行的人群被栅栏隔在了广场之外。我被小米拉着手,在人群里翻涌寻找。我四下张望,寻找那个熟悉的身影,不是,不是,哪一个都不是。没有,没有,什么都没有。小米找到了哥哥,开始蹦蹦跳跳地招手喊叫。那个背着行囊的精壮少年,频频向我们挥手。我有些头晕目眩,和小米一起挥舞着手臂,在一片恍惚和迷乱之中,在小米的饮泣之下,嚎啕大哭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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